与初恋情人重逢 性爱并不美好

不期而至的电话
　　我没想到她会打电话来。
　　去年夏天，一个细雨霏霏的早晨，我赶到单位，值班的同事说：“英子，你这几天没来，有一个女的疯了似的找你。”“她说是哪个报社的?”“她说她不是报社的。”“甭理她。”我在单位里负责宣传，找我的人多了，但要说不是报社的，我一时还真想不起来是谁，也懒得去想。过不多会儿，电话又打了过来，我接了电话：“喂，你好。”“是英子吗?”那略带沙哑的声音一传过来，我就呆住了。
　　十几年了，那时我才十八岁，刚走进公安大门，正在集训队里参加业务培训，晚上不许回家，但却可以自由活动。在我们单位对面，有一个很大的公园，我就喜欢进去散步。她是收票的，为了不买票，我说：“我是对门的，进去转转。”她点点头，没说什么。她也就十六七岁的样子，个子不高，胖胖乎乎的，一双眼睛特别亮。后来我常去，彼此不用再说什么，只是点点头笑一笑。有个星期天上午去闲逛，没有见到她，心里倒有些空落落的。忽然在船台上看见她，心里一喜，迎着她走了上去：“怎么上这儿来了?”“临时帮忙。没事啦?”“嗯。”“给你条船，划着玩儿去吧。”“成吗?”“去吧。”后来我才知道，她叫蒋丹。我从心里产生了一种渴望，和她说说话，聊聊天。我是很保守的那种人，和女孩一说话就脸红，还结巴，高中毕业后就和以前的同学没了来往，又不认识别的女孩儿，和她在一起，虽然只是短短一瞬，但心里却感到很幸福。或者，这就是玫瑰色的朦胧的初恋?
　　又一个星期天的早上，她忽然到单位里来找我：“要是没什么事儿，出去转转吧。”我们骑车去郊区，顺着京密引水渠走，她轻轻地唱着一支很流行的歌：“我又走过那间咖啡屋，忍不住慢下了脚步……”那是一支伤感的歌，从她略显沙哑的嗓子里唱出来，更有一些凄凉。我被那伤感感染着，一时无语，不知这是否预示着我们的结局?过不多久，就发生了这样一件事：她哥哥犯罪入狱，被判了刑。领导找我谈话，意思很明白：如果要爱情，就出公安局；如果干警察，就不能和蒋丹谈下去了。在这痛苦的抉择中，我选择了梦寐以求的工作。我怕直接相告会伤害她，就找了一条实际上更加伤害她的理由：我有女朋友了。
　　我看到了她的愤怒和眼里的泪水。她摔上门，气冲冲地走了，从此消失在我的视野中。在这之后，我调动了工作，又上了大学，全部的业余时间都用在了创作上。我慢慢地抚慰自己的伤痛，然后恋爱，结婚，生子。妻子温柔而又聪明，对我百般照顾。我的创作也一路顺风，如今是小有收获。当然也会在没事的时候想到她，不知道她现在过得怎么样呢。
　　她的电话，似乎把我拉回到以前。她是我的初恋，又曾经那样地痛，我是忘不掉她的。她叹了口气，笑着问我：“猜到我是谁了吗?”
　　“蒋丹，你过得还好吗?”我出乎意料地平静。我听到她笑了：“你这狗东西，还真没忘了我。什么时候有时间?我想见见你。”我心中一阵惊喜。在许多年后看看自己的初恋情人，不知是多少人的梦想呢。挂断电话，我以回家写稿子为由，向领导告了假，怀着一种兴奋和忐忑不安的心情走到路口，等她。
　　耳边又响起那首歌
　　细雨蒙蒙，天地间的一切都被这灰暗包围着，压迫得人喘不过气来。我站在路口，茫然四顾，人们行色匆匆，只是没有她的身影。这时，一辆浅蓝色欧宝小轿车停在我面前，玻璃摇下来，是她。她冲我笑笑：“上车吧。”我坐在她身边，忍不住去看她。岁月沧桑，拂落了她年轻的纯真，她更加成熟了，精心地化了装，长发轻飘，更有一种成熟女人的韵味。“你没变。”她咯咯地笑着：“胡扯。我能没变?不过，你倒是越来越水灵了，你媳妇净给你什么好东西了?”“她对我特好。”“看得出来。”忽然间就没了话题，千言万语，真不知从何说起了。她专心地开着车，哼起了那首歌：我又走过这间咖啡屋，忍不住慢下了脚步。我俩曾经相识在这里，美丽的往事已模糊……
　　“你，结婚了?”
　　“结啦。你不当宝贝，有人还当成掌上明珠呢。”她笑笑，很苦，似乎隐着很多愁怨。她幸福吗?她快乐吗?人能装出痛苦，却表演不出快乐。我心中一颤：“你过得不太好?”“好又怎么样?不好又怎么样?反正我们家那个有本事，不跟你似的，书呆子一个，什么都不懂。”她嗔怒地瞄了我一眼。她这么说了我，我心里有点儿难过。
　　她把我接到了她家。可以看出，她生活得相当好，我自惭形秽。她给我冲了一杯橙汁，随手打开了CD机。悠扬的乐曲在房间内轻盈地飘荡着。
我不知说什么好。
　　她坐到我身边，轻轻叹了口气：“和我分手的时候，你说你有个女朋友了，气得我要死。后来我一打听，根本没那么回事儿，你是在骗我。现在能告诉我了，到底是为什么?”
　　我不想隐瞒，把实情讲了。她如释重负，忽然笑了：“原来是为这个。”“请你别怪我。”她淡然一笑：“我怎么会怪你呢?谁让我有那个不争气的哥。你还是喜欢我的，所以这么多年也没忘了我。你这狗东西，折磨了我这么多年，我一直在寻找这个答案。还记得咱们一块儿出去玩儿吗?你看——”她翻出一本相册，最初的几张全是那次出去玩儿时我给她拍的。那时，我正意气风发呢，大谈我的理想，说将来要写出一本好书，翻译成各种文字，发行到全世界去。
　　她从橱柜里拿出两个厚厚的贴报本。展开一看，我不禁愣住了：全是我的作品。从豆腐块到火柴盒，精心地被剪下来，贴在本上，再写上刊出的时间和报刊名称。我感动地看着她，声音有些发颤：“你下这么大功夫?”“忘不了呢。你有什么不好，让我一直牵挂着。”她忽然扑进我怀里。我紧紧拥着她，热烈地寻找着，找到她的唇，我们热烈地吻在一起，仿佛身边的一切都不存在了。
　　再往下，故事就顺理成章了，我是个软弱的自制力很差的男人。在那一刻，我什么都没有想，只有怀里的她是真实的。然而，等我真的和她倒在床上的时候，我和她都愣了片刻，不约而同地去看门口，顿时兴味索然。拥着她。我心里却更不踏实，就像草原上奔跑的马儿，一会儿想到妻子，一会儿想到她的丈夫，她终于也放弃了：“下次吧。等有了机会，我好好让你爱我。”
　　我们相拥着坐在沙发里。偷情的罪恶感撞击着我们的良知。然而，这样的情感却又是刺激的，就如同抽粉儿一样，明知道最后的终结，却又抵御不住诱惑。被灰色包围着，仍旧是那份伤感的氛围。
　　我心为谁而泣
　　那天夜里，我失眠了。她总是在我脑子里闪现，闭上眼睛，她就笑盈盈地向我走来。我不敢睡觉，我怕睡着了以后会在梦里见到她，不自觉地喊出她的名字。妻子工作了一天，疲惫得很，躺在床上就睡着了。小儿一侧身子，挨到妻子的枕头上，张了张嘴，甜甜地笑了，不知作了什么美梦。假如我和蒋丹再走下去的话，这一切美好都将被打碎。但是，我无力拒绝。
　　我盼着她的电话。
　　可是，电话却异常沉默着。下班回来，妻子关切地问我：“出什么问题了?你精神这么不好。”晚上，我独自坐在桌前，铺开稿纸，拿着笔，却一个字也写不下。脑子里乱作一团。要我不去想这事儿，几乎不可能。闭上眼睛，就仿佛看到她眼睛里的渴望和柔情，像水一样，慢慢地把我淹没了。
　　一个星期之后，她的电话才打过来。她告诉我，她丈夫到湖南出差差不多要一个星期，今天刚走。我抑制不住内心的兴奋，问她：“我们什么时候见面?”“马上。我来接你。”
外面正是阳光灿烂。
　　她很快就开车来了。我刚钻进车里，她就扑过来，我忙躲在一边拦住她：“别。”就在我们单位门前，万一被人看到了传出风言风语，那就不好了。她一边开车，一边哼着曲子，笑脸如花。到了她家楼下，我仰望那个窗口，心中充满了兴奋的情欲。这种偷情的新奇感猛烈地刺激着我，我的身体异常膨胀，简直要爆炸了。
　　一进门，我们就疯了似地吻在一起。她闭上眼睛，期待着。我抱起她，一步步走进卧室，可是，我看到了床头上方挂着她的结婚照。她甜甜地笑着，幸福而又快乐，一袭白色的婚纱，一枝红色的玫瑰。我心中一阵颤栗，一松手，她摔在地上。
　　她按住了我的手，笑意在脸上凝固了：“你不想?”“想。”“算了，你不会说谎。你太老实了。我们认识了那么久，连手都没拉过。”她拉过我的手，按在唇上，慢慢地咬着：“十几年了，我一直还在想着，把我给你，让你快乐。”我感动地亲她，吻她。我看到，她的眼角儿挂着晶莹的泪珠。
　　我看着她的结婚照，问她：“他是干什么的?”她叹了口气：“刚才你就看见了吧?想知道什么?我全告诉你。”“你的一切，我都想知道。”她给自己倒上一杯干红，啜了一口，缓缓地说开了：“他是商场的推销员，挺有本事的，长得也挺精神，在我大姨家玩儿牌的时候见了一面，就开始追我。你刚甩了我，我正觉得没劲呢，就跟他交往上了。再往后就结婚了，有了一个女儿。结婚以后我就辞了职，开了一家小公司，利用他的关系网作生意呗。我正准备离婚呢。”
　　“为什么?”
　　“没劲。这人太俗。”她靠到我身上，抓住我的手，轻轻地捏着：“除了会赚钱，别的什么也不会。晚上回来得挺晚，那事儿一完，倒头就睡。要是你多好，讲小说，写诗，我会一直陪着你，帮你抄稿子，读你的文章。有时候，钱最没用了。你虽然挣的不多，可我还是喜欢你这样的。看你写的东西，一下子就投入进去了，让我特感动。要是能永远陪着你，该有多好啊。”
　　我搂紧了她，难言的滋味袭击着心头。如果说人的心会流泪的话，那么，那一刻，我的心哭了。
　　颤惊惊的日子
　　激情过后，是一段沉静的日子。我们天天在一起，相互诉说，拥在一起，体验着柔情蜜意。我始终摆脱不掉她丈夫这个笼罩在我心头的阴影，一到那个时候就败下阵来。经过了几次失败之后，我们不再追求身心合一了。只要能拥在一起，也就心满意足了。
　　“明天他就该回来了。”我说。
　　“我什么都无所谓。不过，你不成。你走到这步，不容易呀。咱们先别联系了。等我把事儿都办妥了，我就告诉你。到那时候，咱们就不怕了。”天黑了，我们才恋恋不舍地分手，我坐上公共汽车，往家赶。
　　我家住在京郊，离我上班的地方有二十多公里，要倒三趟车。当我走下最后一趟公共汽车的时候，我愣住了：妻子正带着小儿焦灼地等着我。小儿跑过来，扑进我怀里：“爸爸，你怎么刚回来，把我们急死了!”我连忙撒谎：“我去杂志社送稿子了。”妻子悄悄拉住我的手：“以后要是回不来了，往我那儿打个电话，省得人家操心。你眼睛不好，这么晚了还不回来，单位里又没人，让我着急。”
　　“记住了。”我拉住妻子的小手，心里一阵愧疚。为了让我安心写作，她承担起全部家务，每天还要早起晚睡。带着小儿去上班。而我却和情人约会了，背叛了她。我……我……该怎么办呢?一边是爱我的妻子，一边是爱我的情人，我的心在两边牵扯，在痛苦中煎熬着，却又无所适从。
　　夜晚，我独自坐在桌前，守着一盏孤灯，脑子里一片混沌。我不知该怎么办。我无法作出选择。妻子端着一杯热茶进来，放在我手边。屋内弥漫着茶的醇香。我端过杯子，啜一口，这是我熟悉和喜爱的茉莉花茶。妻子轻抚着我的脸：“你脸色不好。早点儿睡吧，别累坏了。”“我不累。”我抓住妻子柔软的小手，默默地看着她，发现她也显得很疲倦，心事重重的样子，眼角儿上出现了鱼尾纹。是啊，十年了，我们认识十年了。当初朋友介绍我们认识的时候，她还不到二十岁，脸上洋溢着青春的活力。她是很让人喜欢的那种女孩，不太漂亮，但却是一本有内容的书。她也喜欢文学，还参加过鲁迅艺术学院的文学创作函授班，在报上登过小小说呢。我们相识，相知，相恋，风风雨雨走过了青春的岁月。这一瞬间，我为她的痴情感到难过，也为自己的自私感到卑鄙。
“哪天有时间呀?”
　　“怎么了?”
　　“给你买台电脑吧。钱都攒够了。你这么一遍一遍地写，太累。我跟我哥说了，他认识电脑公司的人。”
　　“再说吧。不是说好了吗，今年秋天咱们全家出去旅游。你还没出过北京呢。”
　　“没出过北京又怎么样?我想好了，还是先买电脑吧。你这么天天坐在桌前头写，我真怕你落下职业病。岁数大了那才叫受罪呢。”我心里一阵感动。我紧紧地拉住妻子的手，一如回到了恋爱季节。我觉得自己又膨胀了，抱住了妻子。妻子也反手抱住了我，亲着我，悄声说：“水都热了，你去洗个澡吧，我等你。”
　　“嗯。”我看到妻子脸上一阵潮红，娇羞可人，不禁心旌摇荡，不能不去爱她。
　　一直没有蒋丹的消息。
　　很长一段时间，我都坐不下来，更写不了东西。幸而妻给我买回了电脑，我常常坐在电脑前玩儿游戏，打发日子。星期四那天，我妻子上夜班，我赶到她的单位接儿子。我领着儿子走出大门，蒋丹却闪了出来，吓了我一大跳。她很自然地装腔作势：“哟，这不是英子吗?你怎么在这儿?”这是妻子所在的单位门前，人来人往，认识我的人很多，我只得和她一同表演：“接我们家孩子。”“哟，你们孩子都这么大了?哟，真漂亮。”儿子甜甜地叫了一声阿姨，蒋丹更高兴了，从车里拎出一大袋食品来：“阿姨送给你的。”“谢谢阿姨。”“用不用我送你们一段儿?”
　　“不用了，坐车挺顺的。”
　　我领着儿子，仓惶逃窜。我知道，蒋丹绝不可能是在这里偶然出现，她有目的。果然，第二天一上班，我就接到了她的电话。她的第一句话就是：“我很喜欢你儿子。”然后，她接着说：“我准备在离婚协议上签字，上午可能就办好了。明天你能过来吗?”我却高兴不起来：“好吧，在家等我。”
　　我们今生没有约定
　　蒋丹顺利办妥离婚手续。她为了办得快些，尽力满足对方的要求，汽车、存款、女儿，全给了丈夫，唯一留下的就是这座房子和欠了一屁股债的公司。她把房间清理了，焕然一新。她伏在我胸前，幸福地笑着：“咱们有一个家了。”我一阵慌乱，想到的是妻子和儿子。
　　但我无法拒绝她。她的温情，她的肉体，都让我着迷。偷情的好奇和不该拥有的女人都充满了刺激，令我欲罢不能。我们倒在床上，情欲像鼓足了风的帆船，乘风破浪。她为我拭去脸颊上的汗水，柔软的长发轻拂着我的脸：“你不快乐?”
　　我摇摇头。
　　“你太老实，骗不了人的。怕我让你和我结婚，是不是?真的，我这么想过。可就在昨天，我改变了。你的儿子太可爱了，我不忍心让他失去一个美满的家。我也见过了你媳妇，挺好的一个人，一定对你特别好。”她伏在我胸上，默默地，我们不再说什么，任时间流淌。出门的时候，她沉静地对我说：“想我的时候，来找我。”
　　“嗯。”我点点头，和她吻别。
　　从此，再没有蒋丹的消息。我的心情是复杂的。我盼着她出现，但又怕她来找我。就在这样的惶惑中，日子一天天过去，在一个落叶飘然的黄昏，她约我到一家餐厅见面。不知为什么，我心中忽然就没有了那种激情和快乐。她十分憔悴，冲我凄然一笑，我们坐在桌边。我不知道她要说什么。没有心情吃什么。她轻轻地叹了口气：“为什么不来找我?”我一时语塞，不知说什么好。她扯住我的手，使劲地攥着，好大一会儿才说：“你好久没写东西了，自从我找你之后吧?”我点点头。她也点了点头：“我不想这样。如果因为和我在一起你才写不了东西，你不会高兴，我也不安心。我有一个最大的愿望，就是你能成功。”她轻轻啜泣着：“我……”“丹丹，我……”她捂住我的嘴：“别说，什么也别说。”
　　我们这样静静地坐了许久，她选出一首曲子，用略带沙哑的嗓子唱着：我又走过这间咖啡屋，忍不住慢下了脚步。我俩曾经相识在这里，美丽的往事已模糊……她哽咽着，眼里闪动着晶莹的泪光。
　　我也流下泪来。
　　她拉住我的手，惨然一笑：“英子，以后咱们都不要多想了。以前的故事，到今天就全结束了。如果真有来生的话，让咱们来生在一起，做一对夫妻，永远也不分开。”我使劲点了点头。
　　我默默地注视着她。她钻进她的欧宝小车，一溜烟地开走了，溶入了繁华的都市。我闭上眼睛，这一切恍然如梦，来得匆忙，去得凄婉。我知道，这样伤心的故事本身就是一个美满的结局，无论是她，还是我